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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哈——哈!”彤彤抬起头,望向天花板,嘲弄般地笑了一声,“我真没想到,他能说出这样的话。我们虽然不是什么恢弘的事业,但我们做的却是伟大的工作。我们保护着像你爸这样的人的安全,我们维护着像你爸这样的人的幸福,但是现在,他却要剥夺自己女儿的幸福,以及我的幸福!真是黑色幽默了,黑色幽默了。”
彤彤不断重复着最后这个词,又忽然望向莎莎,艰涩地问道:“你就没有反驳吗?你就没有反抗吗?你就没有自己的思想和主张吗?你就是那样的懦弱吗?固然,用你自己的话说,你是一个来自农村的女孩,但你别忘了,你是一个大学生,你现在是都市白领,你同时也是一个现代女性,你有你自己的主张,你更有你自己的选择和抉择!难道你就像那些电视剧里所演的那些旧时代的女性一样——就这么从了吗?就这样认命了吗?你难道甘心吗?”
莎莎哭喊着打断了彤彤连珠炮似的提问:“我怎么没有反抗?我又怎么没有争辩?可那没有用!没有用!你知道我爸是怎么威胁我的?他把我拽到村里的祠堂,让我当着列祖列宗跪下。还叫来了远近的族人和村民,当着所有人的面呵斥我,说我是大逆不道的不肖子孙。他说,如果还当他是爹,就听从他的命令嫁给大浦,并且勒令我辞掉现在的工作,回到村里成亲、定居。”
“否则呢?”彤彤依然声音干涩地问道。
“否则……”莎莎的声音已经有些嘶哑,再也不是以往银铃般的声音,“否则就和我——断绝关系。”
最后四个字,莎莎是一字一顿的说的。
“怎么个断绝?”彤彤又感到了那种即将倒地的、全身瘫软的感觉,他知道有一种病灶叫“肌无力”,他感觉现在的自己不只是肌无力,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有了,但他还是重复着问了一遍——“怎么个断绝?”
莎莎沉默了几秒,咬了咬嘴唇,闭上眼说道:“断绝父女关系,赶出家门,永远不再承认我这个女儿,开除族籍。”
彤彤点了点头,他感觉这几下点头都是那样的吃力。他感觉天地在旋转,他感觉乾坤已经倒置,他感觉他的世界已经轰然坍塌,或者,正在轰燃坍塌。
彤彤明白了一切。
他清楚:他不能再要求或者强求莎莎怎样,她只是一个柔弱的女孩子、一只小猫咪,一只可以被任意摆弄、被任意安排,却丝毫没有力气反击的小猫咪。在面对这样的一个人乃至整个族群势力之时,她没有任何力量去抗争。
彤彤瞬间理解了莎莎,那种刚才突然升起的丝丝恨意也慢慢消失,他知道他没有权利责怪莎莎什么。莎莎的选择或许没有对或错,因为莎莎没有选择的权利,也没有可选项。这跟她受过什么样的教育、所做什么样的工作没有丝毫关系。
因为彤彤想到了自己。
彤彤已经记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也开始落泪的,他甚至没有察觉此时的自己已经泪流满面。
莎莎睁大了眼睛,不敢相信地望着彤彤。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彤彤流泪,这个她眼中的英雄哥哥,这个她眼中的猎鹰哥哥,这个她眼中无畏的男子汉——竟然哭泣了。
莎莎奔向前,双手抱住彤彤,扑到他的怀里,哭着说:“你别这样,你别这样!我不要看到你哭!我的心已经碎了,你就不要让它再碎一回了!”
彤彤也几乎是立刻环抱住了莎莎那娇小的身体。
这对相爱的、或者说曾经相爱的、深爱的男女相拥而泣。
窗外一声闷雷,要下雨了。
深秋的雨。
无庸置疑,这将是一场冷雨,甚至是冰雨。
彤彤镇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,抬起一只手,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,苦涩地说:“想不到,我万万想不到,我亲手抓了那么多的为非作歹之人,那么多凶残的恶徒都败在我的手下,我却输给了你的爸爸,我却输给了一个普通的再不能普通的人,甚至我输掉了我所爱的人,同时输掉了我的爱情。我忽然感到,我所做的一切还有意义吗?”
莎莎猛然抬起一双惊恐的眼睛看着彤彤,说道:“不,你千万不能这么想!我无足轻重,你也还会有新的爱情和幸福在等着你。你千万不能质疑你的事业,更不能质疑你自己。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棒的、独一无二而且无可挑剔的。彤彤,你答应我,你一定要振作起来,迅速地把我遗忘。因为你的工作、你的事业里还有更重要的任务和战斗在等着你——你一定要明白这一点。答应我!答应我!答应我!……”
莎莎说了一遍又一遍这三个字。
彤彤再度抬起头,似乎想让泪水不再流下来,但是显然已经太晚了,他已经流过太多的泪。他咬咬牙,点了点头,说了四个字:“我答应你。”
而后,如同心照不宣一般,两个人再度紧紧相拥、四唇相碰。
他们吻得那样炙烈,却吻得那样绝望。
不知多少泪水流进了两人的口中,但他们浑然不觉,他们吞咽着那咸涩、甚至是苦涩的味道,就那样吻着,那样吻着……